【尊礼】仇者之舟-船棺-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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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怎么以为的?”宗像问道,极尽耐心带他走出来让他崩溃的回忆。

“将伊佐那社当作老师一样,守护着,保护着,陪伴着……”

“那是三轮老师对你的要求。”

“那不一样!”夜刀神绝望地大喊。“那时候老师还活着!我怎么可能做到?人的感情又不是开关或者接口,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我跟伊佐那社之间没有一个相知相识的过程,我就……我就……”

夜刀神的声音抖得不像样,下唇被他咬出了血,Neko不忍地环抱着他,对宗像投去疑问和惊惧的视线。

“我就将对老师的感情……”夜刀神说不下去,那是对三轮的亵渎,对伊佐那社的污蔑。伊佐那社当然值得他喜欢,但他的喜欢又是怎么来的,他简直羞于启齿。

“投影?对接?转移?”宗像尝试替他说完,但没有用,那无法口述笔描。“那都没关系。”

夜刀神将视线转过来,那是求生者的眼神,从万丈深渊望上来的眼神。

“你后来真的喜欢他。”宗像给他结论,斩钉截铁,毋容置疑。

夜刀神惊慌失措,他颤抖着唇,想说他不知道,但他没有勇气发出声音。他告诉自己,自己可以为了伊佐那社而死,为他而活,那就够了,够了,不要再折磨自己。

“对伊佐那社你永远不必愧疚,夜刀神,”灯光下,宗像的侧脸有一半融入黑暗,他看上去像完美的半幅画。“他得到的感情是完整的,而你的……属于三轮老师的感情枯竭了。”

是的,他对老师的感情不是随着时间淡没了,即使时间能让感情清淡如水,那尚有如水的潮意,如今他留给三轮老师的还有什么?什么位置都没有了,全是空的……

夜刀神猛然明白到自己刚才是为自己而哭,为伊佐那社而哭,三轮一言在他记忆中占据那么一大部分,却丝毫牵动不了他的心弦。

他想吐,想把自己的血都吐尽,将那颗胸膛里的良心也呕出来。想看看那颗心是不是鲜红如故?

他用颤抖的双手捂住了脸,“为什么会这样?”

“伊佐那社跟你提过Hinmeruraihi吗?”

夜刀神对此陌生而茫然,他已经快崩溃,他怀疑继续活着还会不会有快乐的机会。“Hinmeruraihi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东西是石板的力量,石板……祂尝试过操控所有意识,祂可以散播疾病、瘟疫、仇恨、战争,祂觉得这些方法都行之有效并乐此不疲。”

“我不明白,我还能怎么办?”夜刀神带着绝望询问。

宗像沉默了。

他或者可以编个谎言,让夜刀神有走下去的勇气。三轮一言和伊佐那社穷尽所有办法拔除了Hinmeruraihi对夜刀神身体的影响,但也落入了祂的圈套,夜刀神失去了完全掌控自己意识的自控力。

“别放弃,”宗像说道,“你的命是他们从祂手里抢回来的,你难道连摆脱祂的愿望都没有?”

夜刀神怔怔看他,宗像站了起来,背着昏黄的灯光立在空荡的古堡之中。

“祂曾经诅咒青赤两族不得共存,世代互相侵蚀毁灭,先祖互相残杀纠缠,我的仇恨也许同样由此而来,”宗像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坚硬无比,有棱有角,“祂如是命运,我就改写重篡,祂如是天命,我就逆天而行。”

宗像低头对夜刀神说道:“你就当三轮老师是前世留到今生的一场梦,时时让旁人提醒你,他是你的恩师,他的好,你欠着他的债,终有一天会还上的。”

夜刀神发了好一会呆,良久点了点头,力竭昏睡了过去。

宗像踩着乌崔玛莲因列堡的青苔走回去,舞水河漫起飘进来的水气带着红尘纷杂的气息困住了他的脚步。

就当自己是周防尊前世留到今生的一场梦,但周防不欠自己什么,而他更不可能欠周防什么了。

这次就算周防将自己挫骨扬灰,他也找不回来那个他深爱的宗像礼司。若他早知伊佐那社的匕首会让周防在祂的狞笑下死去,他还会不会用那匕首刺他?

这个问题不重要,他不是会回首后悔的人,更何况他是真的恨周防尊。有时他也觉得面对祂,自己也许会输,祂那么了解人性,明白追逐伤人伤己的强大力量,是人类永不停歇的欲求,所以才会有一代又一代的人落入祂用欲望编织的圈套,用疾病、瘟疫、仇恨、战争逼迫威胁,令人绝望,玩弄人的意识,走向祂预定的结局。祂让他与周防走进一个死局,而他用一个决定,从死局中换来一个新的开始。

只是不知,此番挣扎,结局是否能变得好一些?


八田推着伏见坐着的轮椅,背着个山一样的大包在乘务员的帮助下挪下列车,这里是白银领地的一个小镇,背靠伊索山脉,遥望舞水河支流。

小镇深陷在峡谷中间,远离烦嚣,战火虽然也蔓延到这里,但战后灾区范围很小。

伏见精神颓靡,八田好不容易才等到他能离开病床,将他带到这里。他们准备上路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目的地,只是买了一张车票,一路走,直到一个看上去不错的地方。

这里就是那个看上去不错的地方。

八田行行停停地询问当地人,小镇小得没有旅馆,他寻思了一会儿,转而问道,有教会没有?

当然得有,这里可是白银领地。

教会是一间石屋子,三间隔,最大的间隔是教众祈祷开会敲钟的地方,后面并两小房间,有个神父在住着,另一间堆着杂物和谷物,烧伙露天,有个木格间贴着后墙,那是洗澡的地方,通电通水。

简陋得可以。

头发灰白的神父手拿抹布提着水桶接待了他们,笑容可掬的神父笑容柔软而温和,让人庆幸战火到底摧毁不了某些东西。

八田得到了神父的允许,他打算帮教会扩建一下,给自己和伏见搞个栖身之所,现下,他先自己动手收拾空屋子让伏见暂时在那休息。

将伏见安顿下来后,八田决定帮神父买菜准备晚饭,临行前他煞有其事地跟伏见道别,他说了三次我很快回来。

伏见呆呆懵懵地看他,有点困惑,他对八田张开双臂。行了,八田啥都不用说了,上去就弯腰抱牢。

八田还记得,他跟伏见一起呆在方舟的时候,他几乎可以跟所有方舟者称兄道弟,勾肩搭背搂搂抱抱,而在一边瞧着他看的伏见,他连视线跟他接触都别扭。当时的他时常想,都不知道saru是怎么想的,如今想必当时的伏见也是跟他一样的想法。

他回头看去,觉得那时的自己真是傻得可以,心虚个什么劲?明明连自己的心思都还没搞清楚,就整日里提防别人看出来他跟伏见之间有什么。

所以说到底,还是不知道到底他们两个,是谁先将谁疏远了。

跟伏见蹉跎到今天,都是年过而立的大男人了,他只想用粉红泡泡将他们存在空间灌满,尽管是毫无意义的浪漫,他都要跟伏见一样一样做好了,做全了,就像天底下每对普通的情侣。

八田跟伏见脸贴脸磨蹭了一下,取下自己叼在嘴边没点燃的香烟,吮吸了一下伏见的耳垂,在布满烧伤的脸颊一路轻吻到嘴唇上。

“我出去买菜,宝贝。”八田调笑道。

伏见反应缓慢地皱眉,喉咙里不屑地哼了一声表示同意。八田解开缠绕一起的耳机线,帮伏见戴好入耳式耳机,手指点动播放器给伏见放巴赫。

后来教会里那个笑容慈悲的叫凤圣悟的神父出差去了,他告诉八田,他会经常到山上那座教堂走动,没有外人伏见夜里才好睡了些。

上午八田为了扩建教会热火朝天玩泥巴,到临近中午才停下,钻出土堆烧火煮饭,他一边提着菜刀横刀立马大砍羊腿,一边跟树荫下的伏见“聊天”。

八田砍得满头是汗,血气上涌,一时脑抽,对伏见问道,你那天说尊哥骗青王什么了?

伏见低垂着眼,一时还没有什么反应,那边八田已然大惊失色,他不该让他想起来的,在御柱塔受刑的痛苦。他冲到伏见身边,满手动物的油脂血水,一时不好下手拥抱伏见,急得跳脚。伏见慢悠悠地抬头看他,半张恶鬼般丑陋的脸在树影下阴阴沉沉。

伏见撕扯声带说话,八田离开一步远都会听不清楚,他又一步上前弯腰仔细听着。

其实也没有什么,黄金之王在赤沙海给周防尊刻意留了一张照片,那张照片给他指明了,伊佐那社跟雪染菊理有直接关系,黄金之王认为那是足以让赤王跟宗像礼司分道扬镳的真相。

见伏见并未因此事引起的回忆痛苦,八田便被带走了思维,他有些费解,当时宗像礼司是赤王的天狼星,掌握不了多少实权的暗卫,黄金之王就这么提防着宗像礼司了?

所以他们是大人物。

伏见用虚无缥缈的气音取笑八田,那个横行了几乎一个世纪的地上王者看人多准啊,事实证明青王有着赤王都没有的野心。

八田耸肩,他并未因为伏见的试探而动怒,他甚至心痛伏见的不安。他是不会离开伏见的,尊哥现在不需要他。

伏见用嘶哑的微弱声音说道:“如果青王真的要去杀赤王怎么办呐?”

八田瞅着伏见唇边常年存在着的嘲讽笑意,转开视线,又转回来瞅着,弯腰歪头侧脸,堵住伏见嘴巴就是一个深入的湿吻。

直到伏见喘了起来,震得五脏六腑生痛,扭曲的脸更扭曲狰狞,险些没咳起来,又将八田吓了一跳,心疼得不得了,露出懊恼的神情。

伏见在调整呼吸的过程无声地看着八田,你真的在自己面前?这是不是在做梦?他时常分不清现实和虚幻,自己是不是还在御柱塔的刑牢,自己受刑太痛苦了,所以产生幻觉了?

良久他回神,看八田站回炉灶铁锅前,拎着切件的羊腿肉准备丢进滚了油的锅里,八田感觉到他的视线,抬眼与他对视,挂着无忧无虑的笑,轻巧地说道,“走你。”然后羊腿下锅,油里爆出声响。

伏见忽然觉得好笑。

清风徐徐,炊烟里有两个人的心意,悠悠荡荡往天上走去。八田抬头望望天,觉得这样很好。有你的日子,怎么会孤单?也许我们从朋友开始?别那么惶恐,别害怕,saru,来学习我的开朗,我们的爱情没有那么荒凉,那些让你失望的日子快些忘记了吧。

2016-06-03  /  39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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