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礼】仇者之舟-船棺-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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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身格斗讲究瞬间的爆发,身体素质周防占了上风,但论招式他终究比不上宗像狠辣,宗像昔日学的是屠龙技,稍有不慎,赔上的就是性命,与赤族二少斗个你死我活足够用的了。此时两人暂缓下来喘气,胸膛此起彼伏。


旁观的安娜与御芍神紫,还有后来赶过来的秋山,脸色一个比一个黑。没想到这两人都到这把年纪了,才来丢这种人。


安娜低喃数语,转身对傻愣在一边的与会众人说道,请诸位先行退避。


一众人如蒙大赦,虽然这场面稀罕,但他们还不想因为无聊的猎奇心将小命搭上,便你推我赶脚步匆匆地退席暂避。


秋山上前,动作不甚明显地小心扶住青王。他轻声询问宗像可有大碍。宗像浅笑着让他放心,嘴巴却说道:“肋骨断了。”


秋山大惊,可再不敢让青王乱动。宗像呼吸之间,感觉断裂的肋骨一下一下擦过肺叶边缘,笑得越加深沉。


周防尊当然不会比他好过到哪里,手抖得像八十老儿,腕骨怕是遭了殃。御芍神心痛得要命,半蹲下去捧着他手腕检查半响,然后猛地朝宗像扑过去。


衣衫撕裂的声音伴随周防的怒吼传出,御芍神捂住不断滚出血珠的胸膛狠瞪持剑的宗像,剑是秋山挂在腰间的那把,剑主人可从来不知道自己的佩剑可以用这种速度被拔出,有些愣神。御芍神紫怒不可歇,胸膛剧烈地起伏,他刚才的愚行应了那句老话,关心则乱,施展攻击的去势被宗像一眼看穿,全是他过于心焦的缘故,否则他怎会如此难看地在宗像手上吃瘪受伤。


“宗像礼司,你是不是很想死在这里?”周防沉声低喝。


宗像见御芍神低眉顺眼地退回周防身后去,挽手挑了朵剑花将秋山的佩剑还鞘。“赤王,做人不能这么贪心,谁都想护着,宝贝着。”


周防挑眉,“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狠话谁不会说?”宗像没看他,他注视着立在周防身侧的安娜,他敢打赌周防尊未必认真到哪里去的这句话,这位未来赤王是在认真考量,赤族要壮大到什么程度,她才能将宗像礼司这个威胁除掉。小妮子,够心狠手辣的。十束多多良死在伊佐那社手上,宗像礼司亲手刺杀周防尊,他一家子在她眼里就都不能是好人。好一个爱憎分明的女孩儿。


下了死力互相斗殴的赤王和青王身上的淤青开始浮现,青一块紫一块,好不精彩。


“越在意虚名,你就越是个二流货色,”周防不耐,言语诛心,“你就不能干点实务?去翻查你宝贝弟弟留下的档案,青赤两族脚下领地随时都会崩塌。”


秋山原本因赤王对青王的失敬很是恼火,但听周防说完,顿时心中震惊。赤王没必要拿这种事情讹他们。


宗像拖长声音哦了一声,他这种反应让熟悉他的人又是心中一番震动。“你担心这个?”


周防没作声,他等待着看宗像礼司给他玩什么花样。


“这么多年我们脚下都平安无事,没想到你会怕成这个怂样。你想要一个安心,去求夜刀神狗朗吧。”宗像用拇指拭擦唇边的血迹,“跪下来给他磕头,告诉他我弟弟就是心甘情愿死在你手上的,让他不要再怨你。”


这番话宗像说得平淡无趣,不似讥讽,当然不管宗像是用何种心境说出这番话,安娜他们耳中听来,都只剩下恶意。


周防看向宗像的眼神刹那间冰冷刺骨,浓烈的蔑视几乎要将宗像烧个对穿。那刻,因为从青王口中听见如此下作的话,他真心丝毫瞧不上宗像礼司此人。


御芍神又从周防身后走了出来,被周防一把搂住,压在怀里。知道周防尊心疼他,御芍神怔愣几秒便卷起双肩往周防胸口缩去。周防用手掌盖住他的后脑勺摩挲,似被他的温顺讨好了,神情变得柔和宁静。


宗像安静旁观,心中阵阵冷笑。原来周防尊这些年就是想这样对他的,将宗像礼司圈在怀里怜惜,要他全心全意依存在他身上,最好走不出他一耳光能刮到的距离。


用旁观者的视线审视周防尊对宗像礼司的感情,宗像有些感慨。这真是一场惹人发笑的喜剧。


此时,安娜打断了他探究的审视,她对宗像说道:“青王,我可以替尊向夜刀神下跪,您能替您弟弟向我们下跪忏悔害死十束的罪行吗?”


秋山目光闪烁,眸中火星四溅,他一向宽容大体,很久没有感到如此愤怒。


然而,他还没有消化完体内这阵滔天怒火,他便整个人僵直了,麻木了,心神激荡得不知今夕何夕。


他的王带着平静的微笑,屈下双膝,跪在地上。那一刻,秋山以为脚下的地板龟裂了,苇楼不堪其重地剧烈震动摇摆,即将倾塌。这座建筑如何承得住青王一跪,什么人受得起?连天地都不能让青王宗像礼司屈膝,凭什么?


秋山猛吸一口气,浊气憋在胸膛,视线一点都不敢往身旁宗像身上偏移,只能呆愣愣地直视前方。只消看一眼,他都觉得自己对宗像礼司天大的不敬。


赤王一行被吓住了,包括向青王如此要求的安娜。那十几秒里,在场唯一思维清晰的人恐怕只剩下宗像礼司自己。


宗像声音清晰诚挚地说道:“我青王宗像礼司为伊佐那社对十束的所作所为忏悔,对历任被青王折磨致死的赤王忏悔,对历代纷争中死在青族手下的赤族亡魂忏悔。还有谁需要我来赎罪?千百年来我们两族之间的尸山血海何止这些,内战中青赤两族对待敌人又何曾心慈手软。为什么不提?因为情有亲疏远近?其他冤仇与你们一概无关?”



不管是对是错,不管正义邪恶,谁的手都不干净。栉名安娜早也不是大善人,然而她又是那个捧着半截婴儿尸体黯然崩溃的女孩儿。今天她为了死去的亲人,要在宗像礼司身上讨个公道,因赤族之人而死的无数人,又去哪里找人给他们下跪?



所以青王让赤王去给夜刀神磕头,哪里错了?


安娜面上一层层染上薄红,宗像礼司跪在她面前,而感到羞愧的人却是她。


宗像礼司的膝盖弯下去了,却并非因为屈服,只是他认为自己应该那样做而已。没必要羞愧,更没必要感到屈辱。而要赤王去给夜刀神下跪磕头,他们认为那是对赤王的侮辱。


说白了,都是罪人,手上无数血债,足够让他们从生跪到死。


这是跪着的宗像礼司告诉他们,磕头给换来他们族内世代平安的千千万万座坟头,理所应当,这是王的责任,这是王应该承受的罪孽。万具枯骨,换他们一朝功成。从前的周防尊明白透彻的道理,因为失去对宗像礼司的恋慕,一时把这个给忘记了。此刻,他的爱人,不是青王,他失去了世上唯一能映照自己身影的镜子。


周防尊为照顾安娜感受,抿紧唇一声不吭,心中被一番冲击甚至忘记安抚躁动的御芍神紫。安娜深深反思自己的言行,也觉得自己鲁莽了,继承赤王的名讳,需要同时挑上的担子比她想象中沉重得多。只是她对给自己上了深刻一课的宗像还是生不出半分感激。


宗像手扶秋山缓缓站了起来,见他们作势要走,安娜不敢拦,亦不敢逼视青王,唯有暗自不甘。宗像半转过身,似想起一件小事,他又对御芍神紫说道:“我劝你及时离开赤王,御芍神紫,曾经偶听他梦呓,至死初心不改,他一向说到做到,到头来你徒然梦这么一场。”


御芍神挑衅地瞪眼,像一只磨牙的黑豹。周防虽疑惑青王能听来自己的闲言碎语但并未放在心上,他伸手圈着御芍神手腕,细细摩挲,那是说不尽的珍惜。


青王觉得赤王跟养了只小猫小狗没什么两样。他不想再费时间,领着秋山一行两人从容退走。返回路上,宗像抚着受伤的胸口,有些不耐地对秋山说道:“原来他来是为了这个……”


秋山从一连串冲击中回神,为赤王惊人的言论深深担忧。“您说赤王想解决我们脚下有可能分崩离析的问题,我们要出手协助吗?”


“帮什么帮?”宗像说道,“你怕黑犬会将我们青族沉海底喂鱼吗?”


秋山虽然搞不清楚事情全貌,但既然关键在夜刀神狗朗身上,就不怕此事对青族不利,暂且安下心来。


反观赤王这边就纠结了,安娜苦恼地对御芍神抱怨,“你说你把你师弟打跑到哪去了?”


御芍神翻白眼,哀怨回望,“我那时候哪知道?你确定宗像礼司没有讹我们?找小狗朗真有用?”


“伊佐那社手握关键是事实,他死后东西不在宗像礼司手上就在夜刀神手上,也算合理。”周防揉着被宗像捶得生疼的下巴说道。


安娜叹气,深深地无奈了,“真只能去给夜刀神磕头了。”


苇楼四周环绕极淡的水气,水草的味道混合了松林的木香,一派清新自然的气息。凤圣悟蹲在路边芦苇丛里,手里拨拉着短小的草根。嘴里轻叹:“王见王,死棋。”


对比历任【incolore】,凤圣悟清闲得天怒人怨,相比之前将七族搅得天翻地覆的伊佐那社,他可是一点成就感都没有。不过,伊佐那社光是身份便甩开他一大截,伊佐那社自己身为无色之王,又是青王之弟,更是前无色之王三轮一言之徒,大嫂是白银一族的后人,还有一个生死追随的黑犬陪侍左右,这一重又一重的保障可给了他不少便利。


凤圣悟张开手掌研究上面的纹路,细想他手上握着的棋子,绿王因为Hinmeruraihi的污染命不久矣,御芍神紫一心奔着赤王而去,然后他的优势就剩下伊佐那社留下如今七族混乱不堪的局面。


蹲在草丛中疑似在解手的这个衣袍半旧的神父仰天长叹,“我命苦啊……”


凤圣悟叼着草根就地一个打滚,仿佛向老天爷撒泼,然后命苦的他爬了起来,双手怕打着粘在臀部的草屑,走到苇楼旁边的羊肠小道上。他决定赶去布置暗线,用手指敲打着腿侧,细数拉进来的人马:花鸟市场的老板、小修女、见习小医生……小角色就位便好,能让赤王帮着算计青王,那才是最让人高兴的。


配合着歪歪扭扭的身姿他吹起了口哨,匿于夏日慵懒的阳光中,在小道上渐行渐远。


2016-07-02  /  51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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