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礼】十幸·难时人皆散,回首犹望他

*cp十幸

*无脑撒糖

 

 

他们相遇,正逢韶华。

 

宗像拖着行李从成田机场离开,先跟家人报了平安告知自己已经回国,然后给教授和同窗发去邀请,然后确定了餐厅在同窗给他接风洗尘之前先准备好谢师宴。

 

从踏回岛国之时起,他便忙碌得似只团团转的陀螺。在谢师宴上教授问他留学交流回来迅速选择就业还是留校,这两项选择他都在考虑当中。无论哪种,他大概都会留在都内,毕业后都得解决住宿问题。

 

都内住房不太偏僻的房租都不便宜,在有稳定收入之前,他还得找些兼职做做。

 

宗像主动联系上了草薙,草薙得知他回国,欣然再度聘请他指导家中小姐。难得宗像插花也学得不错,虽然安娜已经有正式的插花老师,草薙也不介意宗像来多辅助一门课。

 

聊完正事,草薙又发过来一封邮件,问宗像有没有空去找周防尊喝喝酒。字里行间有种冒昧的尴尬,但宗像觉得他大可不必,他与周防尊没有那么生疏。他在外留学几年,并没有忘记过这位有些特别的朋友,虽然他与周防相处起来更像宿敌,但他从来不觉得自己能无视他。

 

在国外的时候,宗像知道周防又出了新书,内容一如既往地叛逆压抑,更犀利地讽刺冷漠的社会与固化刻板的家庭,缺失温情与理解的社会边缘人在阴暗中拼命呐喊。而新书的结尾更没有留给人们能看见希望的结局。

 

有评书人说他强作愁苦的姿态难看,估计是前几本书的成功让他尝到甜头,于是在新书中大量产生抑郁因素。有评书人直接用上了流行语嘲讽他说,鬼知道他都经历了什么。

 

这句话在宗像看来,已经留有余地,因为事实可能真的没人知道周防尊都经历了什么。

 

很多人好奇的问题,宗像不去好奇,他关心周防的原因也不复杂。世上有个人与你站在同一起点,却偏偏选择背道而驰,不回头看对方走多远是不会知道自己走了多远的。

 

宗像答应草薙自己会去邀约周防,而且很快直接拜访了草薙家。他先跟安娜正经上了一课,分享了自己一些留学经历,课程结束后直接扣响周防的房间。

 

“他不在。”草薙从走道一端行来,眉头深锁。来之前宗像已经有不好预感了,他等待草薙告诉他什么。

 

“他最近又跑去工地上班。”草薙盯着了周防房间门一会儿,然后与宗像对视。

 

“他不缺钱吧?到工地打工做什么?”宗像平静地说道,周防的书一直卖得不错,比起穷学生他可是相当富裕。

 

“他现在是不缺,但他刚离开家的时候一穷二白,到工地打工对他而言没什么,那时是我硬将他拖回草薙家,让他专心写作。”

 

宗像眼神一暗,并且他发现草薙同样如是。

 

“他可能想离开草薙家。”草薙说。

 

“或者他觉得草薙家容不下他。”宗像说道,让草薙吊起眼角犀利地挑了起眉毛。

 

“我猜测而已,您跟他不会希望事情变成那样。”宗像尽量语气温和,不想再激怒草薙。

 

“总之,我拜托你了,你要到工地去看他吗?我可以让叫十束的家伙接一下你。”草薙虽然说得热切,但语气还是偏冷,宗像点头同意他的安排。

 

宗像在联系上十束之前,先在工地里一眼就寻到了周防。那家伙跟每个在工地工作的人一样,带着头盔遮住那头亮眼的赤发,脖子上绑着擦汗的毛巾,汗湿了一大片的工字背心让他裸露出可观的肌肉,善于创作的双手戴着白色厚手套。宗像观察了他一会,似乎挺健康的样子,但他也清晰看到周防眼下的青黑,那并不是很有精神的标志。

 

看了一会,大风将工地的沙尘都卷起来,天上乌云集聚,台风将至。工地上的人都开始收拾东西,检查棚架是否足够牢固。到了吃饭的时间,宗像正想上前招呼周防,便见一个瘦弱的青年提着食盒走过去叫唤周防。

 

周防虽然露出不太耐烦的样子,但还是搂住那青年的肩膀将他带离危险四伏的工地现场。

 

宗像跟上以后发现周防推拒了青年的食盒,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宗像已经能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

 

“这不行啊,king,你多久没正经吃东西了,光喝酒早晚会拖垮身体的!”青年心焦地大喊,宗像听闻这些话,不自觉地紧皱眉心。

 

“我不想吃,十束,你回去吧。”周防沉声应答,并发现了宗像的脚步声回过头来。

 

风从身后吹来,对面马路刚挂的巨型海报出现了夸张的起伏,令人忧心会不会被刮落。

 

宗像的长风衣后摆被狂风扯起,一把盖在刚想张嘴的他头顶。

 

周防鼻腔哼出一声变调的音色,看得出他用心忍耐了一会,最后还是没能坚持住发出一阵低沉笑声。

 

十束在周防与宗像之间来回看了几遍,觉得自己可以提着食盒回去,安心将周防留给宗像。

 

一个刮台风的天,宗像捧着两碗泡面从便利店出来,将其中一碗递给依靠在路边栏杆的周防。

 

“这真疯狂。”宗像如此评价自己的行为,与周防并排靠着然后说道,“吃完这碗面,我再把烟盒给你。”

 

周防臭着一张脸接过泡面,闷声不响地吃面。

 

大风将宗像过长的鬓发吹到汤汁里,一切都让宗像烦躁不已,但他依旧不动声色地忍耐着,忍耐着自己与周防各有原因的坏心情。

 

收拾了泡面盒子,宗像掏出手帕拭擦,怎么擦都仍旧觉得脸上与头发油乎乎的。

 

周防瞄了一眼他的侧脸,如愿叼上了烟,但打火机在台风天难以点燃。他一脸烦得快炸,想将打火机砸到对面墙上砸个粉身碎骨,就像他房间浴室那面镜子一样。

 

宗像将他扯了过去,提着长风衣两襟为他挡风。周防愣了一会,眼神凝聚在宗像的胸口,然后他埋首在宗像给他的一个小小的无风地带,拇指擦动打火机,得到了小小的火花。

 

“阁下到底想做什么?”宗像开始一本正经地训话,就像无数个试图拘束他安分地留在社会中的人一样,将一堆大道理塞进他的耳朵。“我能闻到你身上的酒气,酗酒能帮到你什么?创作都不足以发泄你的情绪?”

 

周防突然起身,走进狂风之中,豆大的雨滴开始下坠,打在他们头顶身上。宗像上前几步拉他,被他一把甩开了,浑身湿透的他们指尖直接甩出一串水花。

 

雷暴在天际肆虐,周防始终往前走着,没有留给他一句话,宗像咬紧了牙,克制住狠揍那个混蛋的冲动尾随在后。

 

周防居然从天黑走到天亮,浑身湿透还在午夜进酒吧提出了一瓶酒。宗像看他完全食欲不振的样子,推测他再这样下去早晚得胃出血。

 

黎明时分,两个在雨中行路的疯子走到河边。台风还没过去,他们居然还挺命大,没在风中遭遇不明物体的袭击。被翻搅的天际暂歇,厚薄不均的云层后面露出朝阳的微光。天空似深海,云絮似水光,他们是两条沉入海底的鱼。

 

周防望着流水湍急的河,扶着路边铁栏转身望不似友人的友人。他扯开嘴,露出一个笑容,撕裂开某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他对宗像坦白道:“我是个同性恋。”

 

然后宗像就看着那个男人缓缓倒了下去,任由风雨在身体上肆虐。宗像上前摸了他一把,浑身滚烫,心跳过快,不似单纯的醉酒,便将人背起往大路跑去。

 

宗像决定将周防送院,医生检查过后说周防体魄壮健,只是因为长时间营养不良有些低血糖。

 

挂点滴的时候周防醒了过来,问守在一旁的宗像要烟,宗像语气冰冷地拒绝了他。

 

“哼,”周防笑出声,伸出手握住宗像腰侧,一脸嘲弄地摸到了肋骨,暧昧地用拇指按压抚弄,“不逃吗?宗像……”

 

宗像低头看他,依然潮湿的发丝垂坠滑下,沾湿眼镜的镜片。也许他早察觉到周防的“异于常人”,但他没考虑过自己性取向。现在他得出结论,他跟周防不一样,算是个所谓的“正常”男人。他很冷静地开始分析自己与周防的“不同”,他想超脱出他们的朋友关系让自己客观论断,但他随即察觉自己无法这样做。他想否认社会的约定俗成,内心偏向了周防尊。

 

宗像按住了周防故意为之的手指,他明白周防并不是爱上自己或者喜欢上自己才有这种举动。他不明白,周防尊明明不是因为察觉自己性取向而沮丧的人,这个男人不会向世界低头,更不会改变自己或者隐藏自己来迁就社会的各色目光。

 

周防不会被“同性恋”这个标签击败,他才不是那么脆弱可爱的人。

 

被宗像愤怒地注视着的时候,周防以为自己成功激怒了这个冰人,并准备好受到宗像的攻击,但眼睛冒火的宗像还只打算跟他吵架。

 

“十束君,是你的男朋友吗?”

 

周防愣了一下,说道,“他不是。”

 

听周防过分用力的语气,宗像判断十束不仅不是周防的男友,甚至不是同性圈内人。宗像惯性朝不在场的十束道歉,然后继续将枪口对准周防尊,但他的语气因刚才的插曲缓和了许多,正如周防愣过之后,眉梢眼角少了嘲讽的意味。

 

“你想过找草薙先生帮忙吗?”宗像说道。

 

周防抿唇不语,眼神带着困顿的迷蒙,“他是我哥。”

 

宗像认真地帮周防分析道,“我几乎能肯定,假如你开口,他不会拒绝。”

 

周防深以为然地点头,“是啊,他不会拒绝,尽管他爱着他的女孩们。”

 

说完,周防嗤笑出声,为宗像的认真,也为自己的极端急躁。

 

“有适合的人选吗?我在国外也接触过一两个‘圈内人’,有些只能固定角色,有些好像不太在意0还是1。你呢?”

 

周防颓靡地用头顶住墙壁,眼角余光瞄着友人。“没有合适的人。连,这样的人,都没有。”

 

宗像取了临时买的毛巾拭擦头发,“那你也许先不必如此沮丧,毕竟社会中异性恋者找不到真心所爱的人也大有人在。”

 

周防沉默,宗像观察他的点滴挂瓶,又说道,“还是说单纯的欲求不满?这样的人选还是挺多的,毕竟你身材不是一般的好。”

 

宗像夸赞的语气让周防高兴不起来,他继续沉默。

 

“但周防,你最好记住,性的愉悦不是麻药,别上瘾了。”

 

“你刚在想象我被人上的样子。”

 

“我没有。”

 

“别撒谎了……我都试过。”

 

宗像松了口气,脸部表情都柔和了下来。“感觉还好吗?”

 

周防摇头,“都做不下去。”他嚣张地对宗像笑,表示并不是因为自己不敢。

 

这次换成宗像沉默。周防在寻找真实的性与真实的爱,这在“圈内”的世界太难了,周防会继续变得沮丧,愤怒,甚至憎恶束缚他的世界。

 

周防盯着沉默的宗像,将冒犯过对方的手按在宗像头顶,姑且算是感谢的举动让宗像回神。

 

“周防?”

 

“我要离开草薙家。”

 

即使草薙出云坚持,草薙家可能真的不能容许周防待着。依照周防的性格,他不会对草薙家遮遮掩掩,反而会自动坦白。在事情闹得让草薙出云左右为难之前,周防选择自己离开。

 

宗像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忽然抬头说道,“来跟我住吧,刚好我能找一间靠近市区一些的房子跟人合租。”

 

周防瞪了瞪眼,然后将眼睛眯起来。“宗像,你没想过自己会是我那个‘合适的人’?”

 

“考虑过了。”宗像的回答出乎意料,带着让周防失落的提示。

 

但宗像随即又说,“你没想过我是你那个“合适的人”。”

 

周防很愤怒,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别这样。”

 

这不是能轻易尝试的事情。周防可以将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糟,但没必要拖任何人下水。

 

宗像从小是个善于思考的人,有些东西他天生就能掌握,他可以预见与周防搅在一起会将原本按部就班的生活与未来弄成什么样子。

 

但没人能确认宗像礼司不需要这些“糟糕”,而周防也不是能轻易戏耍的人。

 

宗像觉得自己需要给周防一点信心,给自己一点时间。他伸手拍了拍周防的肩,“就这么定了。”

 

周防发誓自己身体好起来恢复了体力以后,要先跟宗像掐一架。

 

 

时光荏苒,有年周防跟宗像计划去赏樱,等宗像安排好假期的时候,恰逢大雪。等好不容易天晴的另一个宗像的假日,周防又陷入期刊特邀稿件的死线。樱期不待人,等他们能一起出门的时候,樱树已经绿盖如阴,壮烈凋零的樱花一朵都不剩了。

 

即使如此,宗像依然坚持拉周防出去溜达。

 

周防抬头望着绿茵茵的树叶,脖子上系着的围巾险些遭了烟灰的殃。他在等宗像买水回来,就像他等待宗像确认自己对周防尊的友情变质一样耐心。

 

周防真的觉得自己毁了一段珍贵的友谊,假如他没有同意跟宗像同居,就没有之后的一切。他确定,在医院度过的台风天,他对宗像,以及宗像对他都是无条件支撑彼此的友情,无论对方遭遇什么变故都会提供帮助的朋友。

 

而如今,一旦他们感情破裂,绝对回不去彼此珍重的友谊中去。

 

因为用情太多,产生伤害会太深。所谓分开,结果就是他们没法跟别人一样脆弱地被击溃,他们同样的骄傲不允许变味的关系存在。那样未免太惨,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好好处着吧。

 

周防熄灭了烟头,回头看见宗像捧着两罐咖啡行来。周防等他行至自己身侧,与他并排走着。他们在公园湖边望着天鹅结伴游过,分别开了自己手上的咖啡又递给对方。

 

虽然白天,天冷的春末还是让公园内人影稀少。周防退一步到宗像侧后方,一条手臂越过宗像的腰,撑在湖边栏杆上。

 

宗像抬头看天,有些忧心会下春天最后一场雪,他的后脑勺靠在周防的肩膀上,抬手摸索着整理周防的围巾。宗像忘了这条围巾是属于谁的,没想到他的记忆也有暧昧不明的时候。

 

他回头,看见他来不及收起的微笑。

 

 

fin

 

*十幸到此完结,感谢阅读。

 

 

2016-09-20  /  88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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